旧衣(1/2)
次日寄月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昏沉间听得屋外传来一片欢声笑语,格外热闹,她起身穿衣洗漱,拿一只簪子随手将长发挽起,往屋外走去。
院中景象让她以为尚在梦中。
阿喜和李婶都在,还有两个陌生孩童,一男一女,皆是两三岁的模样,男孩正乖巧地立在树下,而小女娃正被祁凌托着脚举过头顶,在掏树上的鸟窝。
青年着家常衣衫,在树下长身而立,俊颜上噙着笑,是带着童稚、澄澈的笑。
手上还抱举着个女娃娃,一大一小身量相差悬殊,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叫嚷着,颇有混世魔王的架势,而真正称得上“魔头”的那人只是和煦地笑着。
这一幕滑稽又温馨。
寄月倚着门看了会,不忍打搅,转身便要往屋里去,被阿喜叫住了,“夫人,您起来啦!”
她回身笑笑,朝几人走过去。
李婶瞧见她眼底的淡青,忙连声致歉,“可是小孩子太吵闹,把夫人吵醒了?”
“不碍事,这时辰,我本就该起来了。”寄月莞尔,“这是婶子家中的孙子孙女吧?真是玉雪可爱。”
“是。”李婶面上溢着和蔼的笑,“今日儿子媳妇有急事出门,老婆子没法,征得少爷同意,把这俩带过来待一天。”
“正好,家中人少冷清,多了这俩个小娃娃,热闹不少呢。”寄月打量着两个小孩,略微惊讶,“这是亲兄妹么,竟生得这般相像?”
“回夫人话,是孪生兄妹。”
李婶拉过男孩,又看一眼被祁凌高高举起的小丫头,无奈笑道:“这俩兄妹虽是龙凤胎,但是性子,唉!真是天南地北。”
寄月蹲下身来,笑吟吟地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还真是,哥哥安静腼腆,妹妹反倒是天不怕地不怕。”
说话间,祁凌那边已掏好了鸟窝,将小丫头单手抱着朝她走来,小孩小小的一团,经他的身量一衬跟小猫儿一样。
他在寄月跟前站定,低头含笑看她,“夫人可算起来了,这么大点儿的小孩都比你起得早。”
若非顾及有旁人在,尤其还有俩纯真的孩童,寄月早就反问他“我为何起晚,你心里没数么?”,但眼下只能吃了哑巴亏,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他。
见她盯着那斯文温和的小男孩移不开眼,祁凌蹙了蹙眉,放下小女娃,转而将她跟前的小男孩抱起。
“来,哥哥带你掏鸟窝。”
被放下的小女娃不干了,抱着他的腿,口齿不清地叫嚷着,“哥哥好看,还抱!”
“小丫头真贪心,抱了你小半天了,该轮一轮了。”祁凌低下头纵容地笑了,他看了看寄月,“姐姐更好看,找姐姐吧。”
小姑娘从谏如流,朝寄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那,仙女姐姐抱!”
寄月弯下身,正要抱起小团子,腰上刚一使劲,就皱眉痛苦地“嘶”了一声。
李婶眼尖,忙过来抱起孩子,“夫人您歇歇吧,小孩子不懂事,我哄哄就好。”
寄月讪讪笑着,欲盖弥彰道:“昨日出门时走了太久路,这会腿还酸着。”
余光瞥见祁凌似乎弯了弯嘴角,她更无颜见人了,索性找个由头回屋待着了。
自肩后伸过来两只手,搂住了她。
那人立在身后弯下身来,脸贴在她耳边,“怎么一个人回屋闷着了?”
“你倒好意思问……”寄月歇了大半日,凌晨时还吃了一碗祁凌亲手煮的粥,这会有了精力,开始秋后算账了。“你串通管事的骗我那事,我还没同你算账呢!”
祁凌垂睫盯着她小腹的位置,默了半晌后,淡道:“是我混账,小夫人若真想出去找活,能否再等几个月?”
“为何要等几个月?”寄月回头问道。
他顺势把额头贴了过去。“再过几个月,你我就能安定下来了,至于原由,暂且不便细说,总之近期阿月姐姐别出门,若实在烦闷就告诉我,我带你出去。”
寄月猜测应当同他正在谋划的事有关,她对权势上的争斗半点不知,只问他:“那我这几个月要作甚?”
“你不是喜欢做衣裳么?给我做几件吧。”祁凌像个小孩般,贴着她额头蹭了蹭,低喃着:“长这么大,还没人给我做过衣裳呢。”
寄月诧道,“你阿娘呢,也没有?”
问完才记起他曾说过父母因道士的断言而一直疏远他,这般问,是在他伤处撒盐。
她小心觑他神色,祁凌垂下眸,有意不让她窥探,平静地叙述着:“她的慈母心,都给了哥哥,反正兄弟俩长得一样,一个孩子同两个孩子也无甚差别。”
“也许只是胆小害怕,才不敢靠近你。”
寄月试图宽解他,却见他唇边勾起自嘲的笑。“阿月姐姐想多了。”
“幼时我同哥哥偷偷在园中池塘划船,他脚上打滑不慎落入水中,弄翻了竹筏,我跟着掉了下去。恰好父母找了过来,她第一句话便是‘先救大郎’,过后还要责备我,称我顽劣,诱着哥哥去划船。”
寄月不知还能如何安慰他。
她忽然有了个猜测,祁凌总喜欢给她安上各种沾亲带故的称呼,除了喜欢捉弄人,是否还因为自小缺少亲人的关怀,所以想从她这弥补遗憾?
“小夫人”、“嫂嫂”、“阿月姐姐”、“夫人”……都是会温柔关照幼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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