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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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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蓝用指尖拨开暗沉鞋尖上粘着的灰黑泥巴,才发现鞋面上她绣了许久的铃兰花,连带着的布料都被用剪子划得稀巴烂。

她有点恼。

云蓝并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幼时阿娘因着淘气训她,她总是爱一跺脚,砰的一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理人。

但那时候,爹爹会抖着袖子遮着脸,假装害怕地同她嘀嘀咕咕,“你说你,惹你阿娘做甚,爹爹都惹不起!”,阿晏会拿了麦芽糖悄悄塞到她掌心。

所以她总是憋不住气,只要一炷香就又笑起来。

云蓝看着那鞋子,颇有些自厌的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她同谁去恼呢?

她也没底气去恼。

总归是些小打小闹的幼稚举动,并非像从前在叔叔家时大冬天的洗衣服,冻得十个指头没一个是好的,也不像在曹嬷嬷那里时动不动就要挨板子。

或许把泥洗一洗,换个鞋面还能穿。

这般想着,云蓝还是端了水来,蹲了身子去涮。蹲的太久起身时便有些头晕,她一个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赶忙撑在榻上。

手掌忽然一凉,紧接着,掌心皮肉密密泛起痛来。

她本能的想叫,又习惯性的将叫声忍了回去。

云蓝怔忪的抬起左手。

细如红绳的血线从素色掌心蜿蜒而下,缠绕了整个小臂,晕染了滑落在肘窝的衣袖,素白掌心上皮肉翻开,是一道划了寸长的口子。

额头冷汗浸出大片,云蓝嘴唇发白,她低头看去。

不知是谁,将做绣活的纱剪刃口向上,埋在了床单下。

-

晕染的血飘散成大团涌动着的红云,没有边界,浓得散不开,人走在里面像是踩着棉花。

她隐隐听到远处击鼓声,还有人在说话。

“死都死了,鸣冤有什么用?那樊员外可是和宁郡樊氏连了宗的,吴州几百年都是樊氏的地界!”

“可怜啊,小小年纪成了孤儿。”

“脸蛋这么俊,谁知道是真冤枉还是摆乌龙,说不好是仙人跳。”

一定是梦。

云蓝想睁眼,可眼皮子粘得睁不开,手脚像是被捆起来压住,冷汗透过每个毛孔渗出。

忽而,一道清清淡淡的男声道,“既已击鼓鸣冤,就劳烦黄司法按律重审此案。”

身上的束缚骤然一松。

云蓝从黑暗中挣脱出来,寝衣脊梁处已晕成深色。

掌心传来刺刺痛楚,云蓝有些眼晕。

下午时找了洁净帕子压着伤口,堪堪止了血,如今一按,又晕开了星星点点细线。

刚理了伤口要躺下,狸奴在门外叫着,声音格外凄厉,像是有孩童的哭泣,听得人心里发瘆。

“咚!”

不知什么砸在了墙壁上,把云蓝吓了一跳。

“吵死了!你去看看!”银管的声音响起,自彤管搬走后,她就住到了彤管的屋子里,不知是不是崔琰的意思。

云蓝只好披衣起身,寻着声音的踪迹去瞧。

狸奴听到脚步声倒是窜走了。

可温凉如水的月色下,枯水池塘边,一个极小的身影坐在回廊上,肩头起起伏伏。

“麦晴?”

云蓝试探轻声道,“大晚上的怎么在这里?”

是又被谁欺负了吗?

麦晴哽咽着摇头。

五岁多却只比桌子高一点点,云蓝低叹了一声,轻轻坐在了她身边,搂着她的肩头,“和姐姐说说吧?”

“云蓝姐姐…没人搭理我…总要干活……可络子怎么都打不好,我什么都不会,”麦晴抽抽噎噎,“我害怕,可你说了不要哭。”

云蓝看着她憋着不敢哭实在可怜,半是心酸半是后悔同她说了那话,只得安慰道,“大家都会害怕,你已经很好啦。”

“你也怕吗?”

“是啊,我也怕。”

云蓝微微笑了起来,把她的小手牵过来放在自己袖子中暖着,“以后你做惯了活,嘴巴甜一点,和姐姐们都熟悉了,就会好起来,我就是这样过来的。”

麦晴瘪着嘴,“姐姐们还要我改名字,叫毫儿…她们非说我以后就是耗子,我们新来的四个人,就我的名字最难听。”

确实不大好听。

倒是没想到她在纠结这个,崔琰好书画喜风雅,问梅阁的丫鬟小厮都是跟着笔墨纸砚来的。

他说她本字里有个云,眼睛又干净,改叫云蓝尚算雅致。

她是后来才知道,云蓝是纸的名字,一张干干净净的,供他随随便便涂抹的纸的名字。

云蓝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都要改名字的,想哭就哭吧,姐姐不和别人说。”

许是情绪找到了出口,麦晴哭的越发放肆,涕泗横流,黏糊糊蹭在云蓝胸前,抓着她不撒手。

云蓝颇是无奈,只得拍着她的背温声哄道,“呐,要是在二爷院子,你怕是要叫三两,还没有豪儿好听呢。”

府里都知道,何氏出身名门却天生爱财,院子里丫鬟取的名字都是买进来的钱数。

麦晴愣了一下,哭声立刻更大了些,“姐姐,我…那人伢子说我不顶用,只给了我娘二两五!”

云蓝登时手足无措,手忙脚乱的与她擦起泪来。

哭够了,麦晴把脑袋靠在云蓝胳膊上,打着嗝闷声道,“我娘说,等天晴了,麦子收了就能让我过好日子的,我怕改了名字,我娘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

云蓝轻声道,“她会记得你叫麦晴,会给你赎身的。”

麦晴到底年纪小,不多时就缓了过来,她盯着走神的云蓝,小声问道,“姐姐,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啊?”

原来?

她都快忘了。

云蓝愣了一下,良久,她轻声道,“随云暮。”

爹爹说过她名字的由来,岁聿云暮,一元复始,年年要有新开始。

可是她不会有新开始了,她只会渐渐腐烂掉,就像现在一样,懦弱,胆怯,不讨喜和……

下贱。

隔了许久,她忽然很想爹爹阿娘。

特别特别特别想。

忽而,身后有脚步声,紧接着,崔琰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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