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好事多磨(六)(4/5)
“《我的喜鹊》和《请来参加我的葬礼》吗?后者的名字听起来真不像爱情小说。”他接过我递给他的两本书,问我:“可以拆封吗?”
“当然。”
他拆开了那本《我的喜鹊》。
他修长的、骨节清晰的手扯开书上薄薄的塑封层,然后将书页摊开在草地上,新书的油墨味儿和草垛子的芬芳混杂到了一起,变成了清新的信息素。
他美好的手指正落在扉页上的标语上,那是一行单独选用了不同字体的文字。
“我原以为我所期望的是一只永啼的金丝雀,我爱她又美又无依,可让我将她捧在笼中为我颂唱爱乐。没想到我的目光却追逐上了一只黑白斑驳、随处可见的喜鹊。只盼望着每日在窗前看见她惹人怜爱的尾羽,倾听她朝气蓬勃的啼鸣。”
我缓缓念完这段话,试图从中琢磨出作者想表达的意思。
我皱着眉头:“……这是说爱情中的个人理想和个人现实的差异?”
太宰却阖上书,笑盈盈的说:“也许作者没想那么多,他只想告诉我们——他更喜欢喜鹊。”
……他一定是在蒙我。
如果真的半点隐喻也没有,怎么可能被作者放在扉页,更何况这还是本恋!爱!小!说!
好吧,想不到太宰先生也有这么直男的时候,我还以为他铁定是妇女之友呢。
“其他基本也是恋爱小说吗?”
“不。”我说,“是哲学相关的书。”
我将书一并取出,放在地上,太宰没有拆开,只是隔着塑封看了下上面的导读语和书腰上的介绍文。
最后他问:“为什么是哲学?”
饶是在刚才我就有预料会被问道这个问题,可真到了这一刻,我依旧做不到厚着脸皮直视他。
……分明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和他讨论恋爱小说。
“嗯……”我吞吞吐吐,“原因说起来很复杂但也很简单……”
又到了我要字斟句酌,不让他察觉到我意图的时候了。
“之前在八原,太宰先生提到了很严肃的话题,关于生与死,是否要放弃生命这件事。”
我一边说,一边偷窥他的表情——遗憾的是,他还是保持良好的微笑,不露半点心思。
我只好继续说:“我想我是受到了启发,所以对这个充满哲理的,久远的论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吧。”我说着,用指甲划破塑封,然后指着书上的绪论部分。
“毕竟自古以来哲学家们都绕不开这个课题——生命的意义,以及死亡究竟是什么。所以我想,科学系统的了解哲学,也许有助于我理解这两件事……”
说到最后,已经完全是临场发挥全靠瞎编了。
“居然让伊君产生了这方面的兴趣……”听完后,他哭笑不得的说,“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难道说是在生死关头,突然觉醒了吗?”
面对他藏头去尾,只字不提他曾经认真的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件事。
我也只能硬着头皮配合他。
“也许是觉醒了……至少在探寻‘人为什么而活’这个问题上,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吧。”
我只好在心中连连哀叹,然后说着口心不一的谎话。
可我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这是我能想到的办法中最合适的了,如果我冒昧的开口想要探知他的过去,搞不好只会让他对我的存在感到抗拒。这么一来就会更加疏远,我不愿意侵犯他的固地,破坏他的安全感。
所以只能用如此迂回又笨拙,见效甚微的方式去了解他。
我知道我不是第一个试图了解他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更不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但我想至少要是最有耐心的那一个。
我心中仍有一道晦涩又低劣的虚影,因为我知道太宰先生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心交出去的,所以我还有机会,只要不冒进,就不会被他讨厌。
这么说虽然很残忍,但他太特别了。
我禁不住会想——除非有神明相助,他在茫茫几十亿人口中与能和他分享未来人生的相遇的机会可能近乎于无。在那之前,我有充足的时间去在这条举步维艰的恋路上攀爬试探,踽踽独行。
无论是最后他与命定之人相遇,又或者继续选择孤身一人游荡于世,我能所做的事,只是在神明将他手中的红线与其他人系牢前,拼命的做好我能做的一切——
然后听天由命。
我想难道是有过路的神明听到我的牢骚,不然为什么吹动着草地沙沙作响的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夕阳的颜色更沉郁了,远处的河桥轮廓在化掉的焦糖一样的余晖下模糊了起来。
我将这两本寄托着我无限相思病的哲学书搁在腿上,等待着太宰先生的下一句话。
下一秒,我感到腿上的重量增了几分,又立刻轻了下去。
原来是他拿走了一本哲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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